一颗受伤的蒲公英种子漫漫飘泊。在爸爸妈妈奔波劳碌、无暇顾及时,它默默无语地独自离开。渐渐远去,在孤独中漂落着,逐渐远离妈妈,路很长很远,蒲公英的种子终于停落,那是个怎样的地方?庐山脚下,浔阳江畔有一座美丽的厂区——九江石化。受伤的种子不知道等待它的将是长久的流浪和孤独……
受伤的蒲公英种子
一 发现
2007年10月的一天,果果买早点回来。他一进门就说:“妈妈,工商银行取款机旁边躺着一个哥哥,可能饿昏了。”
我不经意地说:“那是个叫化子吧!”
果果说:“哥哥穿着校服呢!妈妈,您去看看吧!”
一听到“校服”二字,我就警觉起来。我放下手中的活儿,赶紧买好一袋早点来到银行门口。只见取款机下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。他穿着一条校服裤子,光着脚。头发蓬乱、满脸污垢。我同情地将早点放在他身边。他爬起来看了我一眼又躺下了。从他那稚气未脱的脸上,我看出他是个迷路的孩子。我很担心:谁家的孩子丢了?妈妈会多着急呀!
晚上,爱人下班回来了。我把早上的事告诉了他。我说:“这孩子的头发不是很长,估计跑出来两个来月。算一算该是高考受了刺激。”爱人说同我一起去找那个孩子。
二帮助
我赶紧跟着爱人出门,爱人说:“我们得带点吃的东西,要不然,孩子不会理睬我们的。”我顺手挑了两个大桔子。
快8点了,孩子果然在取款机的电子门里。我们走上前去,爱人递给他桔子。孩子一把抓过,狼吞虎咽地吃起来。爱人对我说:“孩子饿了,我们再去买些面包和水。”
可是,孩子除了接受食物和水,根本就不愿搭理我们。他的眼神也让我害怕。我退到了一米远的地方。爱人却蹲下来一遍遍问他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孩子语无伦次,神情有些恍惚。嘴里嘟嚷了两个字“黄峰”。
“你家在哪儿?”“爸爸叫什么名字?”我们反复地问。
“你们取你们的钱,别管那么多事!”孩子显得有些不耐烦。
我轻声地问:“孩子,你多大了?想妈妈不?”
他没好气地说:“我没有家!我没有家!!”
“那你是怎么来九江的?”
孩子突然大声吼道:“我不说话,不是我不知道。是我不想说。我认识字!”说着,他拿起矿泉水瓶子用浓重的湖北口音大声朗诵起来。上面的繁体字他居然认识。
我们一阵狂喜,赶紧找来纸和笔。让孩子填写我临时设计的一份表格:父母姓名、家庭住址、联系电话。孩子大笔一挥写下了:“我最关注的是全球的经济热点问题。”“激烈的市场竞争就是人才的竞争!”
我说:“孩子,再想想家里的电话号码。记得吗?”他一听很烦躁,狠狠瞪了我一眼。把我给他的纸揉成一团扔进路边自己撒的尿里。
我赶紧捡起纸团跑到路灯下看。其中爸爸的名字:黄桂生,还有湖北东贝集团总裁——杨百昌。我们认为是有价值的线索。
我爱人仍不放弃,他用“激将法”对孩子说:“你这么大了,还不知道自己家的电话。”
孩子仰面朝天,嘴里反复叨念“8604460,8604460……”
我们大喜过望,赶紧掏出手机,可是不知道电话区号,全国有多少8604460啊!怎么打这个电话呀?
小峰每天晚上八点就回到电子门里。
三 寻找
我们锁定孩子是湖北人,于是马上回家查找黄石的区号,赶紧拨打0714-8604460.可一拨,对方显示已停机,我心里却高兴。心想:没错!一定是这个电话!人家丢了孩子,还不四处打电话找呀?一定会欠费。明天一上班就会交费,我再打。
我们还在网上查找到东贝集团的资料。并迅速拨打了0714-114的电话。接通了东贝集团总机。热心的话务员听了我的讲述后把电话转到了保卫科。这时已是晚上10点多钟,保卫科值班员要明天才能答复我。
我满心欢喜地等来了第二天,可是我打了几十遍孩子提供的号码,还是不通。下午,热心的东贝人也回电查无此人。我的心又沉下去了。看来真是个疯孩子,可能都是胡言乱语。
我给果果分配了任务——送早点.晚上由我送饭。中午给一点钱孩子自己解决(因为他喜欢到处走,白天也找不到他。)
果果有些闷闷不乐,他说:“妈妈,您去送早点嘛!”
我看出果果的心事,问:“果果,你是不是怕哥哥打你?”
果果说:“嗯,哥哥那么高。我怕……”
我安慰孩子:“果果,你骑车去。哥哥要是打你,你骑车就跑。”
果果同意了。他还给哥哥送去了衣服和裤子。我们买了一双43码的旅游鞋。
果果回来的时候很开心,他说:“妈妈,哥哥没有打我耶!我叫哥哥开门。哥哥就开了。他还换了我们的衣服呢!这下哥哥就不会冷啦。”
我说:“果果,放学后早点写完作业。晚上帮妈妈上网查寻人启示。”
四 求助
遇见了这么个孩子,我便开始了白天上班,晚上四处找孩子,深夜上网打听孩子家人消息的日子。我在网上牛七的博客里发了一份求助信,大家停下了谈股票,纷纷给我出主意。善良的“梦里·花落”博士还在博客的留言里鼓励我。
我开始上网查找消息,网上的几千份寻人启示看得头昏眼花。果果也来帮忙。这时,一个名字进入了我的视线——寻人网站沈浩。我迅速接通了他的电话。沈浩教给我一些方法,并叫我拍摄一张孩子的照片。
晚上,我带着相机,端着热乎乎的饭菜来到取款机旁,可是,孩子没有回来。我把饭盒抱在怀里,解开衣服拥紧。饭凉了,我回家热了再送去。来回几趟已是10点多钟了。可怜的孩子,你会去哪儿呢?
望望四周黑洞洞的,我不敢一人去寻找。打电话给爱人,我抽泣着说:“孩子还没回来,我要去找他!”
爱人安慰我:“别站在外面哭,先回家休息吧,明天我提前回来。我们一起去找。”
电话里,我答应了。可我并没有回家。我一直坐在取款机对面的树下等着,直到深夜。可怜的孩子,你在哪儿?
一家美容院的女孩出来打佯,她看见我坐在树底下。女孩走过来问:“您是郑智的老师吧?您有什么事吧?”
我赶紧打听她们是否看见过取款机旁的孩子。一个女孩说:“那个孩子捡了一袋霉烂的花生,吃完后在取款机旁拉了一地。保安用警棍把他赶走了。”她又说:“钟老师早点休息吧!有消息我们会给您打电话。”
我说:“要是孩子回来了,再晚都要给我打电话。谢谢你们!”
这一夜,孩子没回来。
第二天一大早,果果骑车去找哥哥,仍然没有消息。可怜的孩子,你会去哪儿呢?是不是又迷路了?
五希望
下午的班会上,我讲述了迷路哥哥的故事。同学们流泪了,他们快乐的日子里走进了这个不幸的哥哥。
班会上,我再次拨通了0714-114,热心的话务员听了我的讲述后提供了几处媒体的电话号码。
我又拨通了湖北《东楚晚报》的电话,我讲述了事情的经过。我急切地问:“报纸会刊登吗?”
对方说:“只要消息可靠,我们就会登出来。”
我说:“我是老师,现在在课堂上,这是真实的事情。”我转身对学生说:“你们说是真的吗?”
孩子们齐声说:“是!”
中午,有一位叫刘修强的记者从黄石给我们打来电话,电话里刘记者详细询问了孩子的体形特征,他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和鼓舞。我焦急地说:“孩子自称黄峰,爸爸黄桂生,提供的号码8604460到现在还停机。”
刘记者说:“我一定尽力寻找到他的家人。我随时跟您联系,请您稳住这个孩子。谢谢您!”
晚上,同学们骑车在各个小区里四处寻找哥哥,但没有消息……
我和爱人打着电筒去新港方向的农村沿途打听孩子的下落。好心的村民以为我们丢了孩子,非常同情。也提供了很多线索。我们一边找,一边留下电话号码。
这时,有两位在造船厂上班的小青年告诉我们:“造船厂的小卖部门口躺着一个人。很脏,头发凌乱。天很黑,看不清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。”小青年陪着我们来到了小卖部,顺着电筒的亮光,我看见了躺在两栋房子之间的孩子。我大声喊:“黄峰,黄峰。”
可怜的孩子从地上爬起来,向我走来。看着两天未归的孩子,我的眼泪止不住涌了出来。我说:“孩子,你怎么不回来啊?知道阿姨看不见你会到处找吗?跟我回家吧!”
孩子无依无助的眼神望着我,一种怜爱涌上心头。我说:“饿了吧?阿姨回家给你做饭。”
“我不饿,我吃了桔子。”孩子说。
“哪来的桔子?”我问。
孩子指了指远处的小山说;“在山上摘的。”
爱人说:“那是人家的桔园,别去摘了。人家会打人的。”
我嗔怪孩子:“你看看,才换两天的衣服就弄这么脏。阿姨要生气的。”
孩子支支吾吾地说:“我就是喜欢玩,喜欢睡草地!”
我说:“以后别乱跑了,要玩也别跑这么远,阿姨是老师,白天要上课,晚上还要照顾小弟弟。你要自己回来.”
我又问:“你认识弟弟吗?给你送衣服的那个小男孩。”
他点了点头,说:“我晓得。”
爱人问他:“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回来?有人欺负你吗?”
孩子说:“他们打我,我就跑!”
我的心像被什么扯了一下,很痛。我心疼地说:“想跑也别往公路上跑,汽车会轧死人的。你不能往九江市跑,城市那么大。阿姨就找不到你,阿姨会伤心的。”
孩子似乎听懂了,顺从地跟着我们。一路上,我开道孩子:“想家吗?想爸爸妈妈不?阿姨很爱你,妈妈比阿姨更爱你!”
六 回“家”
我们把孩子带回来,爱人说要先给孩子洗个澡。两个月了,这是第一次洗澡。爱人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把孩子洗出个人样来。
当晚,下了一场大雨。我对爱人说:“谢谢你理解我,支持我。如果孩子睡在外面会淋出病的。”我寝不安席,心情久久不能平静。我想:孩子的妈妈一定是天天以泪洗面。今晚下这么大的雨,不知道黄石有没有下雨?孩子的妈妈一定也和我一样害怕下雨吧!
11点了,刘记者来电话关心我们是否找到了孩子。我说:“孩子刚洗好澡。干净了。拍了照片。”照片传过去了。同时,沈浩也接受了一份,他当晚就制作出来并发在寻人网站上。这时已是深夜12点了.
刘记者安慰我:“钟老师,明天就能见报了。8604460的电话是大冶的。我已通过当地电信部门在尽快查找户主。明天上午,我亲自前往大冶。路上电话可能没有信号,您安心地等我们的消息。谢谢钟老师!”
第二天上午,我安顿好了孩子。一边上班一边等候黄石的消息。我们班的学生也陆续送来衣服和食品。这些日子,孩子们和老师一样焦急,黄峰哥哥牵动着每一个孩子的心。孩子们深深体会到“四海之内皆兄弟”。我们深信黄石的记者叔叔会帮助我们的。因为“德不孤,必有邻!”我的学生家长也纷纷来电,表示愿意捐助孩子进医院治疗。看到这些,我感到由衷的欣慰。
七团聚
25日中午,刘记者来电告诉我:在大冶金山店镇长山村黄京仙老屋湾找到了黄峰的家人。黄妈妈下午5时抵达九江站。我和这位寻子的妈妈相拥而泣,百感交集。就这样,一个因为学习压力、思想负担过重而造成精神失常的孩子,流浪了两个月终于回到了妈妈身边。毕竟,有妈妈的地方才是家啊!黄妈妈两个月来一天也没有停止过找孩子,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孩子会走到九江。并在九江见到了依然干净、依然健康的孩子—是爱创造了奇迹!
(蒲公英的种子随妈妈回了黄石,带走了我无尽的牵挂……今天,我含泪记下了这寻亲背后的故事。再次感谢牛七老师博客里那个善良、正义的群体。认识你们,是我2007年最大的收获!)